兒時，村裡傢傢戶戶幾乎都養豬。每年開學報名，老師催學生們繳學費。學生們總是回應：我媽說瞭，再拖欠幾天，等我傢豬出圈賣錢瞭，就拿來交學費。老師們總是無奈地搖搖頭應允瞭。我和哥哥姐姐學費無一例外也寄托在傢裡喂養的兩頭豬身上。母親告知我們：一頭豬從喂養起要經半年才可以出圈賣錢，豬吃熟食容易長膘，出圈也快，你們的學費才有著落。所以一放假我們就得出去耙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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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村人多林地少，田間地頭柴草耙完瞭，不知是誰獲悉鄰村眉頭有一片廣袤的林地，地面上鋪著厚厚的柴草。於是，我們村三十幾個小夥伴每人一支手耙、一擔竹籃整裝待發，約定午後向鄰村林地浩浩蕩蕩進軍，“洗劫”他們的柴草。來到林地，夥伴們用手耙柄各自劃地為界，個頭高力氣大往往占據瞭大部分柴草厚密的林地，個頭小力氣少的我隻耙他們落下幾乎少得可數的幾把柴草。日暮裡，大夥兒大功告成地挑上戰利品踏上回傢的路，落在最後邊的我肩擔輕飄飄的柴草，想著回傢後母親的數落，越想越傷心竟落在最後，又見暮色四起，驚恐中坐在田埂旁哭瞭起來。哭聲驚擾瞭一位農婦，她沿著田埂朝我走來，問我是哪傢小孩？天晚瞭，你傢裡人正著急等你回去呢！說罷，她順手摘下田沿幾朵花遞給我說道：“這是我種的百合花，花很漂亮，它長在地下的果實可以磨百合粉，送你幾朵，喜歡嗎？”她聲音平靜且輕柔，猶如晚風在耳畔徐徐吹送。我破涕為笑，接瞭花一並謝瞭她。回望她身後花田裡百合如水銀向四周鋪展開來，還有一陣陣幽香充盈鼻間。
回來一路上嗅著百合花香，頓時便把耙草所獲無幾的沮喪拋到九霄雲外。到傢瞭，母親見我稀少的勞動成果沒有過多地指責，反倒是見我手捧百合花，頓時來氣：“你咋這麼不懂事！偷摘人傢百合花？俗話說‘摘走十朵百合花，少瞭一兩百合粉’。花一摘，果實就結不大，粉也會磨少！”從母親慍怒的神情裡我讀懂瞭百合粉的價值，沒有對母親做任何解釋，隻是感激送百合花給我的農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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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那以後，從百合花開到花謝直至收獲期間，每回經過那片百合花田，我總忍不住望去有時見她在花田裡拔草或松土或施肥，她的勞作是一首歌，無數朵百合花在風中搖曳就是它跳動的音符；有時見她手握鋤柄一壟一壟挖掘百合果實，她的勞動是一幅畫，金燦燦的百合果為迎接收獲而生。從那以後，我在田間地頭勞作累瞭、渴瞭、餓瞭，想起那位善良的農婦還有她的百合花，就會覺得勞動不再是一種負擔，反倒是一首田園詩瞭。
幾年後，母親也在傢門口那塊地種上瞭百合。她告訴我，鄉裡許多戶人傢早都種瞭，百合粉清熱解毒，價格由前幾年的一斤數十元漲到現在三四百元一斤，早種的人傢都賺錢啦……鄰村那位種百合的農婦在田間勞作的形象越來越清晰，她曾贈我百合的芬芳，安撫我無數個因在田間地頭勞作而粗糙的心靈。感謝你，記憶中那位質樸唯美如百合花一樣的農婦。
本文來源：東南網-福建日報
責任編輯：王曉易_NE00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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